江城子·平县忆
三百里尽好风光,试瞧量,自不忘。南城青河,舳舻填宽道,西城翠山花楼绝,胭脂气,温柔乡。
月生锣鸣应禁宵,朱门处,觥筹仍。东城豪富,惟有北城恍,民居穷窟鱼鳞混,有烟火,有离殇。
这里是平县,仲秋时节,北方的杨树叶已黄了一半,空气中也再也感受不到夏季的闷燥,渐渐凉爽的天气使得这座繁华小城多了些生气,来往的行人步伐都快乐了些,也不觉有什么秋的寂寥。
当然,人间烟火,民生百态,在这个众人都有事做的季节,一群可以说是“无所事事”的人聚了起来。
“李二,你有话最好快点说,我今天的饭还没着落呢,哪有闲空听你胡扯。”北城,一处阴暗小巷里,一群小叫花子聚了起来,其中有一个十一二岁的乞儿,立于一堆破瓦之上,俯视着众人。
“诸位,我们要运用脑髓,放出眼光,自己来拿。“李二在破瓦之上,挺胸抬头,大声道。
“脑髓是啥?”“能吃不?”“啥意思?”“听不懂,但感觉这句话意思好深啊。”众人面面相俱,谈论道。
“李二,别废话,你叫我们来,到底要干啥,你弟又病啦?我可不帮你偷鸡蛋了,上次卖鸡蛋的刘婶差点没打死我。”一名衣衫褴褛的乞儿高声叫道。
“别瞎说,弗云好好的呢。”李二瞪了他一眼,然后咳了几声,继续道“那个......对,我梦想有一天,每一个北城的英杰都能吃上饱饭,我梦想有一天,甚至连东城这个贫人匿迹,剩菜成风的地方,也将变成自由和正义的饭堂。我梦想有一天,一天...”李二卡壳了,思绪飞快转动,“糟了,弗云咋说的来,不管了。”“我们去东城吧,那里富人成群,剩饭一定更多。”他舍弃了委婉,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意图。
“李二,你是不是傻,东城富人是多,但那里是不允许乞丐乞讨的,你又不是不知道,前些日子,小六子那帮人,自觉是北城一霸,大摇大摆去东城方家那乞讨,被那护院打的,腿折的腿折,手断的手断,小六子只剩一口气,被抬着回来的,你让我们去东城,算了吧,我就算饿死冻死,也不想被打死。”一个乞儿连连摆手摇头,说完后拿起破碗就走了。
李二一下子从瓦上跳下来,阻拦道“别走啊,听我说完,东城那边将搬来一个新豪门,就在平湖那,搬迁一定会有搬迁宴吧,到时我们趁着热闹与混乱,混几天饭吃,不成问题,说不定有谁长的机灵,就跟我家弗云似的,被那户人家收做小厮呢。”
“你弟机灵,我就没见有比他呆的,你也不聪明,你弟病了给他偷鸡蛋吃,结果病没好,被你喂得又闹肚子了,哎走了走了,李二的话说得很好啊,到时候被打出去,我们一定会把你抬回来的。”众人失望摆手,一哄而散。
“哎,别走啊,我....”李二伸出手,不知所措,他只好叹了口气,转头对一旁蹲坐着发呆的小孩子搔首道:“弗云,他们果然不去。”
名叫弗云的孩子站了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土,笑道:“那咱们自己去,你去哪,我跟着去哪,不是早说好的嘛。”
李二双目顿时含泪,向弗云拥抱了过去:“弗云,我的弗云。”浮云连忙避开,有些嫌弃到:“我才不要和男的贴贴。”
李二扑了个空,笑骂道:“从我遇见你到现在有两年了,你一直在说些我听不懂的话,比如我刚才对他们说的话,我问你谁说的,你说什么鲁树人,什么马丁路德银的...”
“是鲁迅,马丁·路德·金,什么银的铜的。”浮云无奈纠正道。
“对,是这两个名字,可我听都没听过,是不是你瞎编的?怪不得你老爱发呆。”
“你就当我是瞎编的吧,还有,我那不是发呆,是在记忆里看书。”弗云没有再辩下去,毕竟就算他说七年前他还是一个苗正根红的地球人,无比英俊的单身贵族作家,想必李二也是不信的吧。弗云叹了口气,与李二一起向巷外走去。
“你小子,又在逗我,你几斤几两我能不清楚,书这么值钱的玩意,你要真的有,就去换馍馍了。哈哈哈。这是整天睡觉睡迷糊了吗你。”李二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,哈哈大笑了起来,全然没看见被他那巴掌打到地上的弗云。
这时,大路一旁突然走来几个人,和弗云两人一样是面黄肌瘦,但那神态分明露着些凶狠之意,破旧的衣服上还有零星的血迹。
“李二,听说你有一个可以发财的计划啊,有我们兄弟几个的没?”为首的男生站了出来,拦住了他们。
“胖虎,你不去西城打架,拦我兄弟两人干什么,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好。”李二将弗云拉到身后,直视胖虎道。
“别紧张,我就直说了,我们兄弟几个几天没吃饭了,来找你要点钱,你不会不帮一下好兄弟吧。”胖虎一旁的小夫嘻嘻笑道。
“你们几个,连一个借都不说了吗,没钱,我们也一天没吃东西了,想吃饭,去东城要,大家都是叫花子,堵自己人算什么。”李二退了几步,准备找时机逃跑。
“叫花子,我胖虎活到今天都是打出来的,娘的,整个西城的崽子都躲着老子,大人我又惹不起,害老子几天没进油水了,讨饭,老子西城小霸王称号往哪搁,麻溜点,我直说了,你身后那个小屁孩挂着的玉佩,老子要了。看起来值点钱,识相就乖乖交出来。”胖虎向前走着,撸起了袖子。他身旁二人也快速出动,一把从李二身后拉住了弗云。
“你们两个...”李二登时急了,“给我放开他!”大吼着转身向二人冲去。
“你还有闲情东张西望?!”胖虎一拳揍到了李二脸上,李二闪避不及,身子“碰”的就扑到了地上。
“小夫,大雄,给我扯,我曾听外边来的人说,有人在找刻有字的玉佩,拿到它,这次一定能赚大了。”胖虎嘿嘿笑道。
弗云尽全力护住玉佩,他自穿越成一个婴孩,三岁时恢复了地球记忆,意识也变得成熟,这块玉,应该是是自己母亲留给自己的,虽说三岁之前的记忆他十分模糊,但他的心与身体都在告诉他,这是找到他这一世身世的唯一联系,万分重要。但当他看着倒在一旁的李二,心不由顿时大急,担心喊道:“李二,李二,你怎么了,李二!”
“快堵住他的嘴,吵死了,引来人就不好了。”胖虎掏了掏耳朵,快步上前,用力一扯,玉佩的绳子惨然断开,弗云再怎么护,也挡不住三个人一起攻击。
就在这时,胖虎突然背后一凉,猛地回头,一个飞踢来袭,他瞳孔一凝,赶忙往右躲,结果还没等他站稳,飞踢换成了扫腿,“轰”的一下,胖虎被扫倒在地。
这一切,不过短短几秒。
“大爷的,逼得我出手,知道吗,我要是认真起来,真的会死人的。”李二用大拇指抹了下嘴角的血,目光凶狠的看着他们。
“愣着干嘛,给老子揍死他!”胖虎一个鲤鱼打挺,一只手捂住脑袋,一只手指着他道。
三人一起向前,成三面夹击之势冲向李二,李二吸了口气,将紧握的拳松了些,猛然一跳,一脚将小夫踹倒在地,还没等小夫惨叫出声,便又身子一旋,一个转身跳踢,踹飞了大雄,李二明显收了些力道,但胖虎却找准时机,没等李二重新聚力,一拳轰到了他的肋下,李二闷哼了一声,眼中爆出血丝,双手抓住他的头,用自己的头猛然一砸,胖虎竟惨叫一声晕了过去。
“李二,你怎么样了。”弗云赶忙冲了过去,扶住了李二,李二是他恢复记忆后陪伴他最久的人,和他一起从人伢子手中逃走,然后流浪到这平县,两人相扶相持了两年多,可以说,没有李二,他在这个不安全的大明社会活不下去的。
“没事,阿云,给,拿好了,我说过的,想欺负你,先踏过我,很显然...他...他们...踏不过去。”李二摇摇头,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。他将从胖虎身上摸到的玉佩塞给了弗云,艰难的说道:“走吧...去...去...”
“李二你别说话了,我带你去找郎中。”弗云制止他说下去,但还没等他说完,李二已经晕了过去,弗云一惊,连忙撑住他,再看李二嘴角,竟是淌出了血,弗云眼中急色瞬间尽退,取代而至的,是属于成年人意志的坚定,他冷静了下来,深吸了一口气,用牙叼着玉佩,用瘦小的身躯一点一点将李二挪到背后,猛然一起,颤颤巍巍,却又坚定地向医馆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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